“没有新闻自由，就没有民主”

墨西哥记者里卡多·埃尔南德斯凭借《另一个坎昆》一文获得了2023年布里奇-巴尔德斯新闻与人权奖，这篇调查文章记述了加勒比海度假小镇坎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在这次采访中，埃尔南德斯谈到了他的工作、媒体自由以及记者在墨西哥面临的风险，这个国家被媒体集团称为全世界从事记者工作最危险的国家之一。2022年，联合国人权办驻墨西哥办事处记录了该国至少9名记者和5名媒体工作者的遇害事件，原因可能与其工作有关。

31岁的埃尔南德斯因报道金塔那罗奥州的社会问题而面临威胁、审查和暴力，但他始终认为新闻自由权对于保护和促进其他基本人权至关重要。

他表示：“没有新闻自由，就没有民主。”

办事处致力保护墨西哥的记者，记录针对记者的人权侵犯行为，协助其寻求保护和正义，并就安全问题为其提供咨询意见。办事处还会向该国提供技术援助，以加强记者安全以及国家调查对记者犯下的罪行的能力。

《另一个坎昆》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坎昆是墨西哥最新建造的城市之一，50年间从小渔村发展成能为游客提供豪华酒店的旅游胜地。坎昆也是墨西哥在全世界最响亮的名片，每年能带来60亿美元的收入。我希望展现出坎昆除了旅游胜地之外的另一面。我想采访那些让这里的旅游业保持活力的人，例如服务员、女佣、维修人员，并记录这些人的生活环境。坎昆有25万人居住在不提供基本公共服务的非正规定居点，那里没有排水、供水和污水系统，没有医院、学校、公园，甚至没有供儿童玩耍的足球场。这些人早晨还在打扫配备鹅毛枕头的豪华套房，晚上却只能睡在铁皮屋顶下的布制棚屋内。在旅游部门工作的人无法享受最好的工作条件，许多岗位属于非正规经济，许多工人是来自其他国家的非正常移民。坎昆也是整个尤卡坦半岛对女性来说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住在那里意味着你的女儿可能遭到强奸或性虐待。民众无法诉诸司法，因为当地没有办公室可以提出申诉，坎昆也没有公共交通，贫穷的人们因此无法出行。

记者们在墨西哥面临着什么样的挑战和风险？

在墨西哥，媒体自由面临着非常严峻的形势。对新闻界来说，现在不仅是最暴力的时期之一，也是最致命的时期。去年是墨西哥新闻界死亡人数最多的一年，共有13名记者被谋杀。这些数字只能与乌克兰等处于战争状态的国家的死亡数据相提并论，但墨西哥并没有发生战争，只是进行了一场打击毒品贩运的低强度斗争。然而，谋杀只不过是最后一步。这些记者在死前还遭遇了各种各样的暴力和虐待，包括身体虐待、威胁、审查、任意拘留和其他类型的虐待。“第十九条”是致力于在墨西哥和中美洲促进表达自由权和获取信息权的独立组织，据其记录，墨西哥去年发生了700起针对新闻界的攻击事件。这仅仅是被报告的事件，不一定是实际发生的全部事件，因为当局常常攻击我们，可能有人因此而不敢报告。

这种气氛对你的工作有什么影响？

在墨西哥，由于谋杀记者的事件很常见，因此大家是在痛苦、未知和恐惧的气氛下工作。每当你开始一个新闻项目，这种气氛就会带来阻碍和恐吓。还有我刚才提到的大规模虐待行为、普遍的审查，以及拥有和管理媒体的商人对这一行业缺乏理解，因而无法改善不够理想的工作条件，甚至迫使我们在新闻业之外寻找其他工作。

我们还需要与出自总统办公室的污名化言论进行抗争。墨西哥总统每天都会在晨间新闻发布会上点名、羞辱和攻击记者，这种行为在国家和地方各级造成了暴力气氛，助长了地方当局的有罪不罚现象。

《另一个坎昆》给你带来了什么威胁或挑战？

这篇报道在一本杂志上获得发表时，我正在为一家当地报社工作，他们威胁要解雇我，理由是我攻击了报社和政府的利益。我被指控攻击了坎昆这座城市及其旅游业的形象。在我发表了一篇关于勒索行为和非法收取租金的报道后，我收到了第二次解雇威胁，也就是在那时，我决定辞职，成为一名自由职业者。自此之后，我获得了自由，作为交换，我要承受没有固定工作带来的不安全感。

为了获取有关记者工作条件的第一手资料，我们在金塔纳罗奥做了一次问卷调查，结果发现记者的月均工资为100美元到560美元，连满足基本的食物需求都不够。令我们惊讶的是，许多记者同时做四五份工作来养活自己，而且不一定是媒体工作。例如，有的人上午做记者，下午则去售卖二手产品。

可以做些什么来终止针对记者犯罪不受惩罚的现象？

首先，结束骚扰状况，并指出这种骚扰出自总统办公室并被地方一级效仿。第二，终止有罪不罚。我们尚未听到谋杀记者的施虐者或肇事者受到任何警诫性惩处。此外，我们必须保证对记者的保护，尤其是通过隶属于内政部的联邦机制给予保护。将保护记者的义务转移到地方当局意味着将其转移给了攻击我们的人。如果只有地方一级的保护机制，我们会感到更加脆弱，更加没有安全感。我们还需要更多社会支助。民众应该更加愤慨地应对记者被杀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