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言人
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福尔克尔·蒂尔克
场合
渥太华大学
吉尔·斯科特(Jill Scott)教务长,
帕克(Packer)教授,
亲爱的朋友们,
我很高兴能在这所杰出的大学发表讲话。我要借此机会向自古以来就生活在这片领土上的阿尼希纳贝-阿尔冈琴族(Anishinabe Algonquin Nation)以及所有第一民族、伊努伊特人和梅蒂人致敬。这些民族持续从其祖先智慧中汲取的韧性和勇气启发了我今天的讲话。
当前,人类面临着巨大的挑战,这些挑战正在相互冲击,可能造成全球范围的灾难性后果。
中东目前正在发生的事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从九天前加沙对以色列平民发动可怕的暴力攻击开始,以及包括儿童在内的150多名人质被劫持,一个火药桶已被引爆。到目前为止,以色列的应对措施包括轰炸加沙人口稠密的城市地区,并切断电力、水、食品和燃料供应,这已经对平民造成了灾难性的影响。局势进一步升级并蔓延到邻国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将会是灾难性的。
在我讨论世界正在面临的其他问题之前,我想对这一局势给以更多关注,因为它让我深感担忧——我想各位也是如此。
鉴于哈马斯在10月7日对平民犯下大规模杀戮、劫持人质和其他可能的战争罪,以色列显然有正当的安全关切。同样显而易见的是,应对措施必须严格符合国际人道主义法和人权法。
绝不能让数百万巴勒斯坦平民为哈马斯和其他武装团体犯下的暴行付出代价。显然,冲突各方必须遵守国际法,包括区别性、预防性和相称性原则。
这场危机并非凭空产生。今天的政治领导人必须打破暴力、折磨和报复的恶性循环,代之以和平共处的愿景。
我们最终的真正目标是什么?是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能够在尊重彼此权利的情况下共处。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仍然是彼此实现持久和平的唯一希望。
在世界其他地方,各类冲突也在呈上升趋势。我们正面临着自1945年以来数量最多的暴力冲突。据估计,去年,全球四分之一的人口生活在受冲突影响的地方。这些战争和冲突是残酷无情的,其对平民最基本权利的践踏令人震惊。
我们承诺在本十年末消除极端贫困的全球发展议程正在动摇,部分原因在于俄乌战争对粮食和燃料价格造成了严重影响。
种族主义和歧视观念再次抬头,特别是对女童和妇女而言,近几十年来取得的重大进展出现集体倒退。例如最近发生的焚烧古兰经卑鄙事件等蓄意挑衅行为,意在离间各个国家、各个社群之间的关系。
数字平台正在成为散播针对妇女和女童、非洲人后裔、犹太人、穆斯林、性少数者、难民和移民、以及其他少数群体的恶意仇恨言论的系统。人工智能、自主武器和监视技术等无人治理的数字进步似乎将对人权造成严重威胁。
此外,越来越多的国家对公民空间实施严格限制,削弱了公正司法、独立媒体,以及每个人享受基本自由的空间。大流行病也对所有社会造成了深刻影响,给我们的经济、体制和关系留下了创伤。
所有这些趋势加剧并助长了三重全球危机的进度和全面危害,这是对我们这一代人具有决定性影响的人权威胁。两年前,加拿大的利顿(Lytton)镇被大火摧毁,这是对全世界的警告——如果我们不能迅速采取果断行动,等待我们的将是反乌托邦的未来。在经历了一个充斥着炎热和极端天气模式的夏季之后,我们现在可以相当确定地说,反乌托邦的未来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到来了。
冲突。贫困。造成分裂的仇恨。科技进步的武器化。对公民自由的扼制。以及惩罚性的、普遍的气候变化。这些都是非自然灾害。它们是人为的、可预见的,却又是极其危险的。
面对这些现实,我认为所有人都会感到一定程度的不安,也许是面对具体事件的恐慌,就像看到地平线急剧收窄的感觉。但这的确是所有年轻人面临的事实。这些强大的趋势肯定会影响你们所有人以及未来几代人的职业生涯和生活轨迹。
我今天在这里向你们保证,如果包括加拿大在内的所有国家和人民能够共同努力构建解决方案,这些问题仍然可以得到控制和解决。
但是解决方案是什么?
我想先和大家分享一个故事。这是一个关于我们祖先智慧的故事——我认为那个充斥着黑暗和不确定性的时代与我们目前的处境有着相似之处。
七十五年前,第二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在短短20年的时间里,两次世界大战夺去了数百万人的生命,许多国家遭受重创。可怕的灭绝种族以最令人憎恶的死亡方式谋杀了数百万人。原子弹给世界带来了前所未见的死亡方式和规模。数百万人被迫离开家园,在完全陌生、充满挑战的地方重新扎根。
来自世界各个地区的国家共同建立了联合国并起草了一项宣言,希望以此结束世界所经历的恐怖、破坏和贫困的动荡循环。
他们绘制了一张蓝图。他们起草了一份案文,为其自身和子孙后代指明了远离战争的道路。这是一条通往解决争端的道路。他们计划并制定了一系列步骤,以建立更加公正平等,从而更加富有韧性的社会。
他们列明了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以及经济、社会及文化权利。
在生活中免受任何形式歧视、任意拘留和酷刑的权利;以及公平审判和得到法律同等保护的权利。受教育权,获得足够食物、医疗保健、住房、清洁饮用水、卫生设施、社会保障以及公平和公正工作条件的权利。表达和见解自由权,隐私权。结社与和平集会自由权,以及自由和有意义地参与公共事务的权利。宗教或信仰自由权。
这些权利和其他权利是我们每个人固有的、等同的,它们在这份案文中得以列明,使其成为了通往更高人类尊严道路上的里程碑。
过去75年,《世界人权宣言》指导世界各国取得了巨大进展。
许多维护严重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的机构被解散。教育和卫生事业取得了巨大进步。政府和机构需要倾听人民的声音、确保其知情权并使其充分和有意义地参与决策,这一点也变得更加明确。
许多国家恢复了独立。
人们夺回了自己的权利。也许最重要的是,《世界人权宣言》激发了充满活力和创造力且强有力的行动主义和团结精神,增强了人们争取权利并积极参与社区和社会生活的权能。
这些群体进一步推动了对其他形式的歧视的根除,包括针对性少数者的歧视。他们推动了对发展权和与享有清洁、健康和可持续环境相关的人权的承认;以及对《土著人民权利宣言》、《人权维护者宣言》和其他具体、有约束力的促进和保护人权的条约和法律的承认。
我相信,这一人权理想是人类历史上最具建设性的思想运动之一;总体上看,也是最成功的思想运动之一。
一份如此简明扼要的案文如何能够指导如此深刻的变革?
因为“对人类家庭所有成员的固有尊严及其平等的和不移的权利的承认,乃是世界自由、正义与和平的基础。”各项人权之间是相互促进的,对人权的更大尊重构建了更加可持续的发展与和平。这是一个极为有力的真相。
以人权为基础的社会更有能力承受冲击——无论这些冲击是来自自然灾害、冲突、大流行病还是全球经济衰退。
这些社会能够为其民众提供更好的生活,无论其性别、族裔或任何其他特征。那是一种进一步摆脱痛苦和恐慌的生活。
在具有包容性和参与性的经济和社会中,机遇、资源和服务被公平分享,治理变得更负责任,能够为人们伸张正义,提供机遇和希望。
自由和独立的媒体,以及表达、结社和和平集会自由的权利,有助于做出更好、更知情的决定。这些权利对于确保社会中的每个人——包括年轻人——感到自己与共同利益休戚相关并且在其中拥有发言权也是至关重要的。
如果许多人都被排除在机遇之外,任何国家或经济体都无法充分建设其能力。免受歧视以及平等获得资源和机遇的权利能使每一个人受益。
联合国的核心,以及它为避免战争和贫困所做的所有工作,都基于一种共同信念,即每个人在尊严和权利上一律平等。不论是妇女、残疾人,还是来自不同宗教或族裔背景、性取向或国籍的人——我们人人生而平等。
加拿大长期以来一直是基于商定的规则和条约在全球促进人权和国际秩序的重要领袖。我应加拿大政府邀请来到此处,是为了在关键人权目标发生严重全球倒退以及需要以多边方式解决所有国家共同面临的问题之际,加强我们的伙伴关系。我也在寻求与加拿大民间社会和土著人民进行接触。
我想强调我对这个国家土著人民的声援,这一群体已经遭受了长达几代人的人权侵犯和践踏。
120年来,超过15万第一民族、梅蒂族和伊努伊特族儿童与家人分离、被迫上学,并在学校里被迫放弃自己的语言和传统,许多儿童甚至在学校里遭到人身及性虐待。两年前,仅在英属哥伦比亚省的一所寄宿学校就发现了215处无标识的儿童坟墓,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但它表明可能还有更多不明不白死去的儿童。去年,下议院一致将寄宿学校制度描述为灭绝种族。
此外,1956年至2016年,约有4000名土著妇女失踪甚至可能被谋杀,但当局并未对此开展充分调查。对失踪和被害土著妇女和女童的国家调查发现,这数千起失踪和谋杀也是灭绝种族的结果。
这一承认是走向正义的重要一步。随后的和解协议为寄宿学校的幸存者及其家人、被迫离开家园接受重新安置的伊努伊特族幸存者,以及因被提供不安全饮用水而受害的土著人民提供了补偿。几起集体诉讼仍有待裁决,包括强迫土著妇女绝育、在所谓的“印第安医院”遭受虐待,以及来自执法官员和监狱的严重歧视。
这些问题必须得到解决。
不仅是联邦政府,其他广泛各方也需要承认,这些系统性侵犯人权行为造成的代际创伤,以及对第一民族、伊努伊特人和梅蒂人的持续严重歧视,今天仍在继续造成巨大伤害。这要求人们采取迅速、果断和有效的行动。
加拿大为促进妇女和女童的权利做了大量工作,广受欢迎。政府在性少数者人权这一问题上采取了原则立场,包括联邦一级的2SLGBTQI+行动计划;我也欢迎政府能对难民保护和移民采取开放办法。与许多工业化国家一样,在加拿大,享受经济适用住房的权利正在受到金融市场的威胁,这给许多家庭和年轻人造成了越来越多的困难。尽管我认可加拿大为承认住房是一项基本人权所做的坚实工作,但我仍想鼓励当局进一步增加经济适用住房的供应。
我还想强调气候危机的紧迫性,尤其是在这个离北极如此之近的地方,气候紧急情况正在造成尤其严重的巨大影响。加拿大在这方面可以发挥重要作用。世界上大多数的采矿和矿产勘探公司都设在这个国家。政府的《负责任商业行为战略》和2019年成立的加拿大负责任企业监察员是一些重要措施。但要实现迅速和毫无例外地逐步淘汰所有化石燃料的使用,并与《工商企业与人权指导原则》保持完全一致,还需要做更多的工作。
如果人类希望在一个能够确保人类生命安全的星球上拥有未来,那就必须这么做。加拿大在气候变化问题上的行动至关重要——包括举步维艰的全球会谈以及国内和全球能源领域。我很高兴地注意到,该国在今年早些时候通过了一项法案,承认了享有健康环境这一普遍权利。
国家在这个领域的领导有助于减轻年轻人的绝望情绪。一项今年早些时候发布的针对加拿大全国1000名学生的问卷调查显示,78%的学生表示气候变化对其精神健康造成了损害,37%的学生表示身体的日常功能遭受了负面影响。这与其他全球研究的结果非常一致。上个月,开放社会基金会(Open Society Foundation)对30个国家的3万6千多人进行的一项问卷调查发现,气候变化与贫困和不平等存在联系,也是全球关切的一个重大问题。调查还发现,年轻人对民主政治解决问题的能力的信任远低于年长者,我认为这一点很重要。
要建立对政府的信任,至关重要的是确保政府承认和促进人民的权利,并提供公正有效的解决方案。
今天,我们面临着多重危机的碰撞,各国正日益分裂为利益集团和团体。
通往解决方案的道路在何处?
首先,我们必须克服地缘政治分歧。我们需要共同语言和共同使命,共同寻求解决方案。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要求我们采取一种同时具备中立的意识形态和人类深刻的共同价值观的办法。
其次,应对当前全球挑战的解决方案也必须相互一致。推动可持续发展的措施也必须能够减轻气候变化问题和解决系统性歧视。如果一项工作流程破坏了另一项工作流程,结果就是乱作一团、浪费时间。但如果一种解决方案可以与另一种解决方案相辅相成,我们将会不断取得进展。
第三,解决方案需要激发我们最深层的反应:团结和同理心。如今,资源最匮乏的人受到的伤害最大。例如,在气候变化方面,必须明确的是,造成气候变化的国家和企业必须为纠正这些错误作出贡献。
第四,有效的解决方案还需要每一名社会成员作出充分贡献。要实现真正的变革,所有人积极、自由且有意义地参与至关重要。我们需要吸收每一个人的创造力、技能和批评意见,尤其是那些因当今系统失灵而受到压制和伤害的人。在决策的各个方面,在民众——尤其是受影响最严重的人们——与政府机构和工商企业之间架起桥梁至关重要。
简而言之,我们需要从根植于人类的每一种文化的价值观中获得指导。我们需要涵盖所有政策和挑战的核心目标,包括人类平等、人类尊严和人权。我们需要消除歧视和其他阻碍人们参与的压迫性障碍。
我们需要《世界人权宣言》。
不可否认,《世界人权宣言》诞生于气候变化到来之前的时代。那是一个似乎很久远的时代。但这份文书参考了从人类可能面临的几乎每一种灾难中获得的经验。尽管没有人能宣称侵犯人权行为已被根除,但事实证明,构思于绝望和黑暗时期的《世界人权宣言》为我们提供了切实可行、务实和有效的指导。它教会我们人类在当今时代应该如何生存。
人权措施是使发展具有包容性、参与性并由此具有可持续性的唯一途径。也是制定公正、可信的法律以解决争端、促进社会和经济稳定的唯一途径。
唯有如此,才能确保社会公平,确保社会充分受益于每个人的贡献,同时确保人们不受歧视或压迫。
唯有如此,才能实现持久和平。因为不管是中东还是其他地区,可持续的、持久的和平都源于正义和问责。
促进强有力的人权成为政策和治理的核心符合每个国家的利益。
每个人都可以依据这些价值观来规划自己的生活——其中最主要的是一个简单的事实,即不论性别、种族、信仰、性取向、残疾、移民身份或任何其他特征如何,我们都具有同等价值和平等权利。
我希望2023年将作为转折点被人们铭记。在这一年,我们再次承诺将通过人权解决挑战。今年的《世界人权宣言》75周年纪念使我们有机会重燃促使《宣言》获得通过的精神并将其再次注入我们的未来,使其成为前进的指南针和久经考验、连贯一致的解决方案,引导我们走出当前的危局。
我的办事处牵头发起的“人权75”倡议将在12月11日至12日在日内瓦举行的高级别活动中迎来高潮。我鼓励加拿大政府、工商企业和民间社会团体做出重要的、有推动作用的承诺,采取人权行动,帮助实现我们亟需的变革。
当然,人权在任何时候都很重要,因为人民永远都很重要,而维护其权利和维持其福祉就是政府存在的意义。但这些法律和原则在危机时期尤其重要,因为这样的时期会让人对未来感到焦虑,同时选择似乎正变得越来越少。这时,核心价值观以及我们祖先的智慧和教训能够引导我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