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民主危机与民主的脆弱性

我很高兴今天能够来到国际耶稣会大学协会。在这样复杂和不可预测的时期，在争取社会正义和人权的进程中与像各位这样的合作伙伴进行这些讨论变得更加重要。

纵观当前的世界局势，展现的画面是严峻的。

就在我们认为全球正在慢慢摆脱疫情时，对乌克兰的武装攻击及其在全球造成的社会经济连锁反应又使我们陷入了更深的动荡。

当前的全球粮食、能源和金融危机可能使数百万人陷入粮食不安全和贫困。12亿人生活在金融、粮食和能源三方面同时受到严重影响、处境脆弱的国家。

国家之间和国家内部的不平等急剧加深，这威胁了从2019冠状病毒病中复苏，破坏了落实可持续发展目标的进展，减缓了气候行动。

国家内部和国家之间的两极分化继续加剧，多边主义、国际法律秩序以及国际法本身遭到削弱，都对人权造成了巨大影响。

民主也在陷入困境。

2021年，全球普通人享有的民主水平降至1989年的水平¹。即过去30年的民主成果大幅减少。去年，全球近三分之一的人口生活在独裁统治之下。倾向于威权主义的国家数量是倾向于民主的国家数量的三倍。

在中亚、东欧和亚太地区，以及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的部分地区，对法治的各种攻击使得民主水平的下降尤为明显。例如，在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的一些国家，我们观察到对选举管理机构、宪法法院、媒体和国家人权机构的攻击，以及政府以2019冠状病毒病为借口来减少对公共行政的监督。

对国家机构的信任正在消失。

民众觉得被忽视，好像民主没有完全兑现其承诺。

不平等日益加剧，妇女、少数群体、老年人和其他历来被边缘化群体进一步掉队。这些排斥助长了对国家机构的不信任和冷嘲热讽。

公共决策缺乏透明度，对政府官员或公职人员缺乏问责，进一步削弱了民众的信任。

对许多人来说，有限的公民教育和合格政治候选人的缺乏，尤其是年轻人认同的候选人，加剧了其疏离感。

虚假信息被专制政府用作影响国内和国际舆论的工具，有时甚至达到了有害程度。这助长了针对被边缘化群体和被排斥群体的仇恨言论，损害了我们共同的人性。

对国家机构缺乏信任为民粹主义领导人及其运动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他们借此机会将所有责任归咎于“民主与人权”。

由此导致一项又一项人权被剥夺。

一些成熟的民主国家搬出了威权主义，认为这是重获支持的唯一途径。这些国家对公民空间、表达自由、媒体自由和民主所必需的其他权利施加限制。

这是名副其实的“竞相逐低”行为。

但我也要在此与大家分享一些正面消息。

民主是富有韧性的。

民主理想依然存在，最近的一项研究显示了人们对代议制民主的广泛认可。²

在2019冠状病毒病期间，民主实践以创新方式进行了调整。一些国家通过扩大缺席投票机制或提前表决程序等方式，成功地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进行了选举。

此外，应对气候变化和打击种族不平等的社会运动在全球范围内不断发展——哪怕处于疫情限制中，民众也使其呼声得到了倾听。

这表明民众希望自己的意见能够被听到，要求经济和社会制度应该为每个人服务，并对影响其生活的决定拥有发言权。这些抗议是人权与民主价值观的体现，各国政府必须表示尊重并提供便利。

它们不应被视为一种威胁。

相反，为公众参与创造有利空间是当局理解民众不满并做出更好更知情决定的最有效途径之一。各位在学术领域为不同群体的民众扩大参与空间而抗争的声音至关重要。

如何转变参与方式，使其从地方到全球各个层级为民众服务，是今后的关键问题。联合国秘书长在其题为《我们的共同议程》的报告中已认识到这一挑战，并呼吁各国和联合国等国际机构采取新的举措，改进听取民众意见的方式，更好地为民众服务。

对人权与平等、减少腐败、在气候变化问题上采取具体行动的要求将继续下去。这是正确的做法，因为这些目标是真正的民主国家能够而且必须兑现的。

各位同事们、
朋友们：

正是在这样充满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性的时刻，我们才必须保持对民主与人权的坚定承诺。

在《我们的共同议程》中，联合国秘书长呼吁建立“新的社会契约”，以恢复公众的信任，并在人人享有平等权利和平等机会的基础上，在各国政府、民众、民间社会、工商企业等各方之间建立起更牢固的契约。

为了消除民众的期望与政府所能提供之物的差距，需要在社会中进行包容性审议，并以此为基础达成新的社会契约。

需要将消除不平等、打击腐败和应对气候变化作为对话的核心。

社会支出对于促进平等和加强民主也至关重要。如果将各国的人权义务纳入国家预算，并分配充足的资源，至少满足所有人最低必要水平的经济和社会权利，国家预算就可以成为实现平等的有力工具。

国家在社会部门的支出应该重点关注服务的无障碍性、可负担性、服务质量和不歧视，包括基于性别的歧视，以及改善生计和减少不平等。增加这类支出可以让更多儿童继续上学，保护和提高人口健康状况和总体生活水准。这是建设社会抵抗能力的最有效工具。这种基于人权原则的做法有助于建立对社会契约的尊重和强化民主原则。

此外，民主机构需要得到加强。从选举委员会到高等法院，从地方政府到国家人权机构，从媒体委员会到反腐败实体，这些民主结构都需要加强——包括提高透明度和独立性——这样才能为民众服务，恢复对机构的信任。

独立、守法的机构在确保必要的制衡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它们为更加强大和富有韧性的民主政体提供了根本基础。

为了预防民主倒退，旨在促进公众参与、媒体自由和公民教育的政治和财政支持至关重要。优先投资这些民主支柱，并在政治行动中加以促进，将大大有助于解决世界目前面对的一些问题。

各国政府需要依照其国际人权义务保护和促进人们参与公共事务的空间，使其能够自由、安全、无畏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和关切，包括和平抗议和其他形式的公民参与。

各国政府也有责任促进和保护表达自由，包括媒体自由，这是应对虚假信息、两极分化和仇恨言论的必要工具。

各位同事们、朋友们：

是的，我们生活在充满挑战的时期。但经验告诉我，障碍总是存在的，以权力的名义阻碍民主、正义和平等进程的人也总是存在的。如今，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

正因如此，我们协同一致、讲求原则的努力至关重要。我们要通过寻求建设团结起来，推进发展。我们要以人人平等人人皆有尊严的名义，为我们共同的人性和人权而抗争，坚持我们对民主的承诺。

耶稣会会士，包括其学术机构，一直是争取社会平等的正义力量。我知道各位会在应对这些挑战方面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仰仗各位继续支持人权路线图在这方面的工作。

感谢各位的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