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究过往罪行，伸张正义，能够建设共同未来

建设和平和维持和平：
冲突和冲突后局势中的过渡期正义

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
米歇尔·巴切莱特（Michelle Bachelet）
在安全理事会上发表的讲话

2020年2月13日
纽约

诸位阁下，

我谨感谢比利时组织这场对国际和平与安全意义重大的重要讨论。我确信，这场讨论将有助于安理会和其他机构更多地考虑将过渡时期司法作为建设和平的有用工具。

我们知道，持久和平与正义、发展和尊重人权息息相关。我们知道，当枪炮息声和暴行停止后，和平局面不会自动降临。为了能够在不用担心历史重演的情况下重建生活，也为了让社会向前发展，就必须承认苦难，恢复对国家机构的信心以及实现正义。

对正义的要求可能被拒绝，但是绝不会消失。苏丹近期发生的民众推翻政权事件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过去数十年的侵犯人权行为没有得到处罚，整个社会要求获得正义。世界各地的大规模抗议活动再次让人们认识到对平等、社会公正、性别公正、气候公正和基本权利的民众诉求的力量。

过渡期正义进程一再表明，它们能够帮助解决不满和分歧。我曾亲眼见证过这一点。我在智利的经历令我相信，针对具体情况、由国家主导、侧重于受害者需求和知情选择的过渡期正义进程能够加强社会之间的 沟通、 增强其能力 并 改造 社会，从而促进持久和公正的和平。在目睹了冲突后和专制后的多种局势后，我更加坚定了这一信念。

寻求真相的举措不仅使受害者能够叙述其经历，还为受害者和肇事者重新建立 联系开辟了新空间，这些举措有助于承认和接纳关于过往事件的多元叙述，并为补救和改革提出更多的研究建议。

在过去30年中，美洲和其他区域的多个真相委员会为过渡期正义进程作出了巨大贡献。其中，危地马拉 因其真相委员会提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最后报告《沉默的回忆》（1999年）而备受瞩目。报告提供了冲突期间侵犯人权的权威记录，反映了受害者的心声，并分析了36年冲突的动态。报告在促进受害者权利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包括在若干受到高度关注的与冲突相关的性暴力和其他罪行的司法案件中，这些案件催生了以受害者为中心、变革性赔偿命令。遗憾的是，诸多进展正受到威胁。

过渡期正义进程通常大大地增强了受害者的 权能，特别是被边缘化的妇女、土著社群和少数群体。这对于治愈伤口和团结社会至关重要。

我刚刚结束对 刚果民主共和国的访问。在联合国支持下近期在开赛（Kasai）地区举行的磋商使许多受害者得以对真相、和解、赔偿以及防止未来冲突发表自己的意见。这些磋商为建立省级和平、正义与和解委员会奠定了基础。同建设和平基金支持的其他项目一样，这一当地主导的项目在过渡期正义进程、冲突根源与重新融入社会经济三者之间建立了重要的联系。

我在伊图里省（ Ituri）时，赫马族（ Hema）和伦杜族（ Lendu）表示强烈希望启动过渡期正义进程，并强调正义是通往和平与和解之路，这让我很受触动。在两族发生当前冲突之前，赫马族和伦杜族曾于2003年发生过一轮暴力行为，但那次事件并未促使人们齐心协力推动问责。我认为，未能维持正义进程是导致今天暴力行为死灰复燃的诱因。同样，如果不能处理好今天的暴力行为，将来就存在再度发生暴力和侵害行为的严重风险。我们已经有了这些经验教训，也知道如何处理暴力和侵害行为。真正的问题在于是否具备采取行动的集体意愿。

人权高专办在许多国家见证了过渡期正义的 变革 力量，尤其是在保证暴力行为不再发生方面所发挥的作用。这类保障包括为防止冲突和侵犯人权行为再度发生而采取的一揽子建议措施。这些措施立足于对产生冲突和暴行的根本原因和不断升级的表现形式的深入分析。联合国实况调查团和调查委员会在揭露事实方面一再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针对往往复杂而长期的问题，为国家当局和国际社会提供真实情况。例如，与缅甸、南苏丹、叙利亚和也门有关的这类机制近期所作的贡献再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诸位阁下，

一个社会要真正成功地向可持续和平过渡，就必须明确、承认和解决诸如系统性歧视和排斥、体制缺陷、不公平的权力结构、不平等现象以及结构性有罪不罚等问题。因此，保证不再发生通常与体制建设有关。确保民间社会组织尽可能广泛地参与决策也至关重要。在认识到民间社会的这一价值后，许多关于过渡期正义的建议都强调增强民间社会的权能、开展历史教育、提供创伤咨询和举行纪念活动。

在几乎所有冲突或冲突后局势中，尤其对于军队和警察部队而言，或者更广泛地说，对于所有政府机构而言，重新获得遭受创伤和虐待的社群的信心尤为重要。公平、公正和负责任地使用公共权力是重建人们对执法部门破碎的信任的关键。为此，应将审查程序和安全部门改革作为优先事项，同时应注意到，建设一支纪律严明、专业和有原则的队伍也符合安全部队和政府自身的利益。

哥伦比亚正在真相、正义、赔偿和防止重陷冲突综合系统框架内为保证不再重陷冲突开展大量工作，人权高专办对此予以支持。具有里程碑意义的2011年《受害者法》呼吁采取广泛的预防和可能促进变革的措施。这些措施包括：促进预防和解决社会冲突的机制，增强受害者的法律权能，通过分配方式返还土地，摧毁受益于武装团体并为其提供支持经济和政治结构。我承认安理会的支持对这一关键进程非常重要。

为了促进这项工作，哥伦比亚真相、共存和防止重陷冲突委员会设立了28个驻地代表处，并参与了社区一级的有关不再重陷冲突的对话。委员会还收到了数千份受害者及国家和军事机构人员的证词。这些措施和其他措施承认受害者权利，解决冲突的根源及其对人民造成的影响，促进积极的社会、经济和政治变革，它们是哥伦比亚构建不再重陷冲突文化的支柱。弗朗西斯科·德鲁（Francisco de Roux）先生稍后将和各位分享他在这一领域的经验和见解，我很期待他的发言。

诸位阁下，

安理会在关于维持和平的决议中正确地强调，采取全面的过渡期正义做法是维持和平努力的关键组成部分。在昔日的敌人之间建立信任和理解，并开辟一条通向可持续和平与和解的道路，这始终是一项艰巨的挑战。我们知道，不能从外部引进或强加过渡期正义。由当地主导和适合当地实际情况的过渡期正义形式最有可能取得成功。如果不够谦逊或温和，失败的风险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国际社会特别是安理会可发挥关键作用，通过分享经验、授权提供国际支持和鼓励采取真正全面的做法，在这些复杂进程中向过渡时期国家提供协助。

最近的一个例子是，安理会明确授权联合国阿富汗援助团就“建立和落实司法和非司法程序，以解决大规模侵犯和践踏人权行为以及国际犯罪的遗留问题，并预防这类行为再次发生”提供咨询意见。¹这类明确任务授权为联合国与政府和民间社会的合作提供了坚实和受人欢迎的基础。

过渡期正义不应被视为对暴行罪肇事者追究刑事责任的替代办法。除了追究刑事责任这一至关重要行动，还应采取广泛的补充措施，以支持真相、正义、赔偿和保证不再发生，这有助于打破暴力循环。

显然，没有单一的方法可以将这些措施准确地组合在一起。但有一种方法可以把它们搞砸，那就是认为受害者要伸张正义的正当要求是节外生枝，可以被掩盖，也可以被无限期拖延。不开展这些进程就不能解决冲突，只会导致冲突再度发生。我鼓励安全理事会在审议国际和平与安全事项时承认并充分利用过渡期正义的变革性影响。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