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扎伊德·拉阿德·侯赛因在2014年马丁·恩纳尔斯人权捍卫者奖颁奖仪式上的发言

日内瓦，2014年10月7日

各位阁下，女士们，先生们，亲爱的朋友们，

我们似乎已经走到了人类历史上的一个悲剧阶段，必须要再度寻找答案，追问人类所处之地为什么还有如此多的痛苦。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得不日以继夜地呜咽啜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为什么竟然还有那么多的苦难？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贫困和饥饿、腐败、偏执、暴力和疾病？这不仅发生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而是发生在许许多多地方：东西南北，一概如此。而且其中的不少问题都相互牵连。

如今出现在人类身上的埃博拉病毒就是由众多相互交织的因素引起的，包括环境、经济、社会和政治因素。又一次，穷人遭到了摧残。暴力存在于世界各地，令人恐惧——不论是规模还是强度——这是因为暴力的邪恶本质，也因为暴力依然在人类的互动中流行。合法与违法使用暴力之间的界限十分细微，因而对于不懂法或不在乎懂法的人而言，这对孪生兄弟难以区分。另外，对最恶劣犯罪的刑事问责制度也尚未普及。那么，我们的生活如此岌岌可危，这还会令人惊讶吗？

除非我们将暴力从人类的体系中彻底排挤出去，并用理性、善良、同情和常识取而代之，否则我们都将生活在威胁的巨大阴影里。仇外心理、偏执、沙文主义、种族主义、民族主义和贪婪再度抬头。在我们的办事处，令人忧心的报告是如此之多，它们每天早上从世界各地涌入，让人不知道先关注哪个方向。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人权维护者，我们无法取得任何进展。

在许多国家，捍卫人权依然是一项危险的活动。活动人士依然受到威胁，被控以刑事犯罪，遭到任意逮捕、袭击、酷刑、强迫失踪甚至被杀害。民间社会和维权人士的空间受到了极大压力。当局试图压制他们的声音，并给他们打上外国特务的标签，用不可能承受的行政规范或高额罚款予以阻挠，还进行公众污蔑运动，或滥用司法系统对其进行骚扰，从而阻碍他们的工作。

最容易受到侵犯的人群包括法官和律师、记者、工会、致力于性取向和性别认同问题的人士、致力于环境和土地问题的维权人士。妇女人权维护者尤其面对着风险，因为在抵抗当局压迫的过程中，她们会被视为彻底离经叛道并拒绝服从的人。

人权维护者并非暴力的煽动者、罪犯或血腥的革命者，而许多国家政府会将他们看做这类人。他们是我们当中、或者说我们所有人当中最优秀的。他们也有信息要传达。我们想对所有的政府说：请关注他们的信息。听取他们的说法。理解他们的信息，和他们谈一谈这个问题，接受意见或说服对方，不采取暴力，不让他们噤声，也不对他们及其家人和社区加以惩罚。是因为政府太过脆弱，所以无法容忍善意的人权活动家批评吗？

马丁·恩纳尔斯人权奖已成为人权团体的重要年度活动，而举行活动的这座城市是国际人权系统框架的核心。我们在此对那些卓越的人士表示认可，他们引发了我们的想象——比如我们的提名者。当然，有数以万计的男男女女——还有儿童——像他们一样抗拒歧视、腐败、任意滥用权力和一切其他形式的人权侵犯，而在各行各业、各个级别的部门——从校委会到社区委员会，从企业到部委——也有数以万计的男男女女忘记了他们应该为人民服务。

这些维权人士清楚自己冒着危险，可能失去人身安全、个人自由、以及舒适、便利而愉快的普通生活——甚至可能失去生命。然而他们选择抗拒压迫；他们为全人类的平等、自由和尊严挺身而出——并且采用了和平的方式。

你们当中很多人可能知道维克多·弗兰克（Victor Frankl）的工作。他曾是奥地利的一名精神病学家，在纳粹集中营里生存了三年，对人类的韧性有了深刻的理解。他告诉我们，“你无法掌控的力量能带走你拥有的一切，除了一件东西——这就是选择如何应对当前境遇的自由”。

这正是这些勇敢而令人叹服的人们所展现的。在所有其他方面，他们是平常人，但他们坚持原则，拒绝向压迫者巨大的蛮力屈服，仅此而已。他们的道德勇气让我们有幸牢牢抓住所谓“人性”的通行证，并以此为豪。

他们向全世界苦难人民传达的信息是：现状不必如此。不，政府不得任意对待人民。

不，野蛮而粗鲁的武力并不合法。各国政府应该为人民服务，而不是相反。另外，个人的行为举足轻重。我们可以投票、教导、提倡、参与抵制行为并自愿行动。我们可以结合彼此的资源，在活动人士网络中从他人身上汲取力量和支持。我们绝不会支持暴力。

这些人权维护者的决心和正直盖过了一般人的疲乏、消极和犬儒心态。这给我，或许也给各位带来了一种羞耻感，让我们感到欠下了一笔巨额债务，它也带给我们一种意愿：要继续努力，追求每个人平等而不可剥夺的尊严与权利。

我们的任务是要让各国无法继续压制人权维护者的声音。他们和平且合法的活动不容再被定罪或压迫。必须要调查他们所受的侵害行为，指明肇事者并将其绳之以法。从我们的角度来说，尤其重要的是要确保与联合国及其代表互动的维权人士不受报复和威胁。

也许你们已经对此心存疑虑，心想：“这听起来十分高尚，但实际上你打算怎么做呢？”人权团体中那些文质彬彬的女士和先生们如何挺身而出，反抗国家统治的侵害和国家权力的滥用呢？

马丁·恩纳尔斯知道一种途径：认识。白日的光芒是强有力的清洁剂。我们的工作正是要带来一束耀眼的光芒，照亮人权侵害的各种模式，并认识到这束光芒将会让当局蒙羞。我们必须反反复复在每一个舞台提出这些问题，就是在那里，各国政府曾经宣誓要维护所有人的平等，尊严以及不可剥夺、不可分割且相互依赖的人权。我们必须将这些违背诺言的伪善说法公之于众，并意识到每个听到这些话的人都会受到鼓舞，从而以自己的方式采取行动。这就是我们今天晚上聚在这里的原因。

相比于我们的提名者，我是微不足道的。我们不会忘记他们的故事。感谢你们邀请我今晚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