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业可能是我们保障人权的唯一希望。”

2017年，53岁的马耳他记者达芙妮·卡鲁阿娜·加里齐亚（Daphne Caruana Galizia）驾车从家中离开时被放置在座椅下的汽车炸弹残忍杀害，她还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每年都有许多记者和卡鲁阿娜·加里齐亚一样因其工作而被惨遭杀害。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2022年有87名记者遇害，2021年为55名。

卡鲁阿娜·加里齐亚遇害前是马耳他知名的专栏作家、博主和记者，从事新闻工作长达30年，她在自己的博客“持续评注”（Running Commentary）中报道对政府腐败问题的调查。据其家人表示，马耳他的有权人士曾一再威胁加里齐亚并对其实施暴力。她的房子两度遭到攻击，家里的狗也被杀了。卡鲁阿娜·加里齐亚最大的批评人士以47起公开的诽谤诉讼恐吓她，她的资产也被冻结。

联合国人权事务主管福尔克尔·蒂尔克（Volker Türk）表示，包括使用战略性诉讼反对公众参与在内的诽谤和诉讼经常被用来骚扰和恐吓记者。

蒂尔克表示：“《世界人权宣言》是我们的护栏。今年是《宣言》75周年纪念，我的办事处将在5月份为这些批评声音和辩论进行专门的庆祝，以此确保记者安全并保护公民空间。”

赫尔曼·格雷奇也是马耳他英文日报《马耳他时报》的主编，据他称，曾是该报专栏作家的卡鲁阿娜·加里齐亚是马耳他最受欢迎同时也最遭怨怼的博主，她在“巴拿马文件”（Panama Papers）上的工作影响巨大，帮助促成了2017年的提前选举。“巴拿马文件”指的是1150万份发布于2016年的数据文件遭到泄漏，其中包含了离岸实体的详细财务资料。卡鲁阿娜·加里齐亚被谋杀后，格雷奇和其他一小组记者仍在继续调查此案、争取正义。

他表示：“他们让达芙妮永远沉默，正是因为她已经十分接近真相了。她被谋杀只是一部分，背后还有人在勾结，企图掩盖肇事者。应该对此事负责的人员已经涉及了政府高层。”

2020年，他还决定将达芙妮的经历搬上艺术舞台并创作剧本，这部名为《他们炸毁了她》（They Blew Her Up）的戏剧的灵感来自他与事件亲历者的访谈以及所进行的调查。在欧洲各地进行了几场演出后，该剧计划与欧盟合作，于5月3日在维也纳演出，以纪念世界新闻自由日。值此世界新闻自由日之际，格雷奇进一步与联合国人权办分享了他对调查、持续的正义斗争以及保护表达自由重要性的看法。

你为什么觉得把达芙妮的经历搬上舞台如此重要？

我做了26年的记者，其中包括在《马耳他时报》担任主编四年，以及在电视台工作的一段时间。过去的15年里，我也开始从事与新闻业直接相关的戏剧工作。这部剧的灵感来自达芙妮因工作而惨遭杀害的惊人事件，它可以起到呼吁作用，告诉人们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保护新闻业。它也是打击用政治和金钱践踏人权的危险权力游戏的手段。这部作品不是为了赞扬一名被暗杀的记者，而是为了凸显新闻业和媒体自由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其面临越来越多的障碍时。它提供了一个谈论表达自由、信息自由和保护新闻业等问题的平台。我发现艺术在表达这些想法方面可能很有影响力，这部作品让我可以在新闻头条之外用一种新的方式来讲述令我这一代人深感不安的一起事件。

观众们的反应如何？

我必须得承认，刚开始写剧本的时候，我不确定它会不会成功。另外，这个故事发生在马耳他，我当时觉得很多人不会关注这个小小的国家。但我错了。这部作品后来在欧洲其他国家演出，我看到表达自由和新闻业遭遇威胁等问题在各地都引起了共鸣。

卡鲁阿娜·加里齐亚谋杀案的正义得到伸张了吗？

目前只伸张了一部分。直接的肇事者已被定罪，但涉嫌下达暗杀命令的人仍在等待审判，可能会在今年晚些时候进行。嫌疑人是马耳他最富有的人之一，背后有庞大的关系网。所以，我们正在处理一个需要慎重对待的故事。只有看到更多的人被关进监狱，包括那些试图掩盖一切的人，我才会说正义得到了伸张。

这起谋杀是否让你对新闻业有了什么新的看法？

它让我明白了，当体制失效，无论是因为无能还是故意，新闻业能够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尽管如此，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从未遇到过这个行业的运转会像现在这样艰难。在政府拒绝承认媒体是民主的第四支柱的大环境下，我们受到了无情的攻击和控制。遗憾的是，我认识的一些最优秀的记者已经离开了这一行。达芙妮被杀后，人们更加害怕进入媒体行业。所有这些都发生得猝不及防，政客和社交媒体正在引入一种危险的言论。我们必须拆穿谎言、说出真相。

我们能做些什么来改善这一状况？

我们需要改变叙述方式，因为表达自由，甚至对基本真相的追求，都在受到威胁。作为记者，我们必须关注核对事实、揭穿神话，用真相反击当权者。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此调查记者现在需要更加直言不讳，说出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们需要使用一切可用手段向权力说出真相。

你认为什么是威胁？

威胁在于巨额资金、政客和操纵真相的企业。媒体扫盲也存在严重问题。许多人仍然不知道脸书上那些未经核实的发帖与成熟的媒体机构经过事实核对后发布的或有双重来源的报道或调查之间的区别。如果我们不能自由地分析和质疑我们的政府并使其接受问责，我们所有的权利都将面临风险。新闻业可能是我们保障人权的唯一希望。

*本文是系列报道的一部分，该系列旨在报道挺身而出维护人权的个人或组织，不定期更新。本文表达的观点不一定反映联合国人权办的立场和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