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物质及废料的无害环境管理和处置对人权的影响问题特别报告员在人权理事会第三十届会议上的发言

2015年9月16日

各位阁下，尊敬的代表，女士们，先生们：

今天，我将向人权理事会呈报我首份关于危险物质和废料背景下知情权问题的完整报告，以及我对哈萨克斯坦的访问报告。首先，我要感谢理事会对我的信任。

自从去年8月就任特别报告员以来，我有幸与世界各地的受害者、工商企业和各个产业、科学家、民间社会组织和各国政府进行交流，讨论了有害物质和废料对人权的影响，以及他们对更好地保护、实现和尊重这些权利的机会的意见。

我想简要地分享一个我最近在这些讨论中听来的，关于一位女孩的故事。3岁那年，她开心而健康，能跑，能笑，能玩，和正常的3岁小孩一样。但随后出现了一些变化。她开始走不稳了。接着，走路不稳发展成难以走路。再接着，出现了癫痫症状。本地医生无法查明她出了什么问题。

当她7岁时，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手脚的控制。她的四肢开始扭曲，变得僵硬。她的手掌和手指蜷了起来。她不再讲话。然而依然没人知道出了什么问题。”10岁时，她从未离开自家小屋。她生命的大部分都是在痛苦中度过。令人难过的是，她两周前去世了。

这个小女孩和无数其他人一样，是汞中毒的受害者，也是未能实现知情权的受害者。在她所处的整个地区，汞被用于小规模的金矿——尽管人们已很明确它的重大危险，也已有更为安全的替代办法。整个地区的婴儿都先天残疾，看似健康的儿童不再讲话和行走，成人则不由自主地颤抖。

这个故事很好地说明了有害物质对个人的影响。不过实现知情权的问题远比一种危险物质重要。

过去几十年，工商企业使用了数万种不同的危险物质，而关于这些物质的性质、用途及其废料去向的信息并不充分，无法充分评估它们对人权的影响并预防伤害。受害者获得有效补救的权利，有意义参与的权利，未经同意就不参与试验的权利，享有可达到最高水准健康的权利和多项其他人权都因为有关物质和废料生命周期的信息方面的鸿沟而遭受挫折。大量危险物质的生产和使用在全球层面都不受监管。

人类活动产生的危险物质会出现在人们吃的食物中，人们呼吸的空气中，人们喝的水中，我们买的产品中，以及我们生活、玩耍和工作的地方。因此，世界各地人们身上都能发现数百种有毒化学品兑成的“鸡尾酒”，包括在处于关键发育阶段的胎儿和新生儿身上。目前已经明确证实，人在产前和儿童时期暴露在有毒化学品面前会导致不可逆转的破坏性健康影响。情况往往是，负面影响在接触后的几年甚至几十年内都是不可见的，因此让追究人权侵犯的行动大受打击。

今天，我们正处于一场进行中的、危险物质造成的公共健康危机。据估计，工业产生的占总量62%的化学品均有毒性。一次又一次，化学品在生产和使用十年、十五年甚至二十年后，才有信息公开：它可导致癌症或其他严重且不可逆转的负面影响。世界各地工业使用的危险物质数量无从得知，但根据保守估计，工人们正在生产、贸易和使用2000多种不同的危险物质，而且会用各种方式将其处理。

癌症、糖尿病和其他与生产使用危险物质有关的疾病过去几十年里一直在增长。比如，过去17年里，儿童癌症率增长了20%；这20%的增长无法仅仅通过生活方式选择或基因来解释。儿童目前身患各种类型的糖尿病，而过去很多年这只在成人身上出现。乳腺癌发生率过去二十年暴增了40%。诸如此类的疾病都与有毒化学品生产和使用的增加有关。儿童、少数群体、土著人民、工人、低收入社区和其他人往往会暴露在高水平的有毒化学品面前，经常不成比例地受到影响。

尽管几十年来预防伤害的行动并不足够，让当前的任务变得复杂，或许也太过艰巨，但用于保护人权的解决办法依然存在或者可以制定。这类解决办法的核心在于知情权和工商企业的责任。工商企业有责任开发并使用危险性较低的化学品、原材料和生产流程，这是其人权应尽职责的一部分。可以开发更为安全的替代办法，不过信息必须可利用、可获得、有实效、非歧视，从而实现这个目标。

今天，信息既不可利用，也不可获得，特别是有关以下方面的信息：市面上数万种化学品的安全性；接触存在已知或未知风险物质的潜在来源；人类接触危险物质的程度；从胎儿时期开始接触大量危险物质的影响。根据一些政府的报告，85%的工业化学品在没有任何健康或安全信息的情况下已被批准生产。立法在某些情况下代表着一种矛盾，监管者首先必须证明某化学物质可导致某种不合理的风险，从而要求化学品生产商提供必要的健康和安全信息，而这样才能让监管者确定是否存在风险。公众意识到，致癌物质和其他危险物质正在被生产出来，但是工商业信息保密的诉求会阻止公众了解危险物质的名称，以及在哪里使用、生产或排放。即便提供了化学品名称，消费者通常也不知道哪种产品含有危险物质。

工人最容易受害，因为他们与危险物质有大量接触，不过目前已有很多关于其对危险化学品的知情权未能实现的消息，而这项权利对实现其安全工作条件权必不可少。

为了保护受到危险物质影响的人权，各国有责任编写、收集、评估和更新信息；有效地传播这类信息，特别是向不成比例地面对负面影响风险的群体；确保保密诉求的合理性；参与国际合作，确保外国政府拥有保护其领土内人民权利所需的信息。

在履行义务落实人权应尽职责时，工商企业需负责明确和评估危险物质和废料的实际与潜在影响，不论是通过其自身行动还是通过企业关系；向其他工商企业、政府和公众有效传达信息。

上个月，一系列严重的化学品爆炸导致中国天津173人死亡。正如我也在一份公开声明中强调的那样，这场灾难又是一起说明了需要危险物质相关信息来保护、尊重和实现人权的悲剧案例。我很关切的是，有关危险化学品储存的信息或许没有向附近居民、向负责保护公众的政府实体提供或传达。关于危险化学品的信息的可用性和可获得性对预防或减轻此类灾害至关重要。例如，如果消防员不知道储存的是何种化学品，因而也就不知道如何安全灭火，他们的生命会陷入危险。消防员也许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着与水接触后就会爆炸的化学品喷水，导致可引发严重化学品灾难的连锁反应。

现在距离印度博帕尔灾难发生已有30多年，那场事故造成一家化工厂附近的数千人死亡。尽管博帕尔事件激励了法律的制定和自愿的工商业倡议，旨在让信息可用且可获得，防止某些国家发生这样的灾难，但很明显，那场灾难的教训仍未被充分吸取。涉及有毒化学品的工业灾难在世界各地不断复发，这显示了提升全球立法和标准以保护人权免受有害物质和废料影响的迫切需求。针对危险物质和废料，薄弱而又草率的全球条约对于当前的任务是远远不够的。

哈萨克斯坦

在我今年3月26日至4月8日访问哈萨克斯坦期间，我有幸目睹了实现对危险物质和废料知情权的重要性和挑战。我现在要谈一谈我对哈萨克斯坦的访问报告。

哈萨克斯坦的国土毫无疑问拥有大量自然资源，它的经济也严重依赖于采掘业。然而，这些资源给生活在哈萨克斯坦的人民带来了经济机会和显著的风险。在我走访的每个城市中，都有证据显示，从自然资源采掘、下游加工、制造活动和废料处理等过程中排放的危险物质很可能造成了人权影响。在我对该国各地开展访问时，我观察到成堆未经遮盖的危险废料，被空气污染吞没的城市，工业活动粉尘笼罩下的房屋，还听说了许许多多有关国内各地非法放射性和危险废料垃圾站的故事。

我要称赞哈萨克斯坦批准了大多数国际人权条约和大量环境公约，称赞其在国家宪法中纳入了关键的条款。我相信，这些承诺反映了政府实现更清洁、更可持续的未来的展望。我提出这些意见，是希望加速哈萨克斯坦走上健康管理危险物质的道路，并由此预防和减少哈萨克斯坦人民受到的人权影响。

考虑到政府对经济增长的展望主要基于这类资源的开采，同时却没有充分落实强有力的危险物质和废料管理体系，我十分担心哈萨克斯坦居民会处于高风险之中。

例如，贝瑞佐夫卡村（Berezovka）距离全球最大的凝析油气田五公里远。去年11月，19名儿童和3名成人突然失去意识，并且癫痫开始发作。卡拉恰干纳克（Karachaganak）油气田由一个大型集团运作，其中包含多个外来投资方和一家国有企业。居民们声称，癫痫和其他慢性健康问题是由该设施的有毒排放造成的。医疗检查发现，80%儿童患有肺病。这些公司拒绝承担任何责任。

另一个例子来自卡拉奇，这座小镇现在已被称为睡眠之村。过去三年中，卡拉奇的居民们一睡就是几天，若不通过医疗介入就无法醒来。卡拉奇是苏联时期的铀矿采掘点，不过睡眠病的原因依然不明。

在我开展正式访问后，我很高兴地听闻政府已经加强了与世卫组织的合作，确定这些睡眠疾病的原因，并且正在重新安置居民。我希望，这种合作能够继续开展，针对已知和未知化学品风险的防范和预防方针能被继续采用。

在访问期间，我观察到了一些问题，在实现和保护哈萨克斯坦所认可的多项人权方面引起了关切，包括获得信息的权利，自由、积极而有意义地参与的权利，获得有效补救的权利，执行联合国《工商业与人权指导原则》，以及问责、透明和善治方面的原则。

针对《工商业与人权指导原则》，大型跨国企业和国有企业的活跃引起了多个问题：政府如何与这些企业合作以保护并尊重人权。尽管哈萨克斯坦少数公司的一些进步已为人所知，但我注意到，大量在该国运营的、覆盖各个产业的公司并不会时刻采用最佳的环境科技或实践。另外也有人提到存在双重标准，某些工商企业并不在哈萨克斯坦境内采用可行的技术，从而减少向环境中的排放并以此尊重人权，而是把这些技术用到其他地点。

我期待理事会对当前各份报告提出意见和建议。此外，我期待收到世界各地区国家尽可能多的访问邀请。我呼吁所有利益攸关方继续提供有关这一任务的信息和证据，包括针对具体人权关切问题的状况，希望能尽快并持续地提供。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