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人权状况特别报告员的结束访问声明，2015年8月7日

我结束了我作为缅甸人权状况特别报告员对该国开展的第三次正式访问，缅甸正开始应对洪涝所造成的大规模破坏和生命的丧失。我在访问期间向所有与我会面的人表达了深切的同情和诚挚的慰问，现在我想继续公开表达这些情感，特别是对受害者家人和所有受到灾害影响的人。

此次访问期间，我见证了精神的力量以及缅甸人民在危急时刻的团结，这令我十分感动又深受启发。在过去的几天内，我看到动员援助、志愿援助和提供援助方面的公众行动越来越多。我对缅甸政府应对危机和动员国际援助的认真表示欢迎。我吁请国际社会继续为所有危难中的人提供支持和援助，不单单是现在，还有之后各个社群重建生活的数周和数月。我知道，若开邦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我要重申邦级紧急协调中心众多成员的呼吁，要优先提供农业幼苗、为池塘和水井抽水并重建学校和家园。我在此伸出友谊之手，重申我愿意以任何可能的方式提供帮助。

我要感谢缅甸政府对我的邀请及其一直以来与我任务的合作。我要特别感谢其为确保我以及我的团队在这一尤为困难时期的安全而作出的努力。我还要感谢联合国国家工作队提供的支持和协助。我的方案详见附录清单。

我本次访问的目标是评估缅甸在11月8日选举前这一关键时期的人权状况。于是，我试图会见并与国内大量利益攸关方接触，以获取多样的视角并亲眼看看国内的状况。我很高兴我与所有与我会面的人进行了建设性且开诚布公的讨论，甚至还包括敏感话题，我们对其中的一些话题持有不同意见。但我对政府拒绝我按照之前的访问那样进行为期十天的访问表示遗憾。我还对要求的会议和访问不被允许或在并未事先通知的情况下突然有变动或在最后时刻被取消表示失望。不幸的是，这影响了我履行任务的能力。我希望在下次访问中与我本次访问中未能会见的部长们继续对话。我将继续在我的任务范围内从所有相关利益攸关方处搜集和接收相关信息，以向联合国大会提供客观、平衡且综合的评估。

遗憾的是，我收到的可靠信息指出，一些与我对话的人被安全官员拍了照。我还听闻，在我之前的访问中与我会面的一些人被安全人员监控、拍照，之后还要被审问。因此，我请求所有与我会面的民间社会行为者、媒体工作者和囚犯向我报告任何报复案件。缅甸政府必须遵守人权理事会的要求，确保所有与我对话者的安全，并保证他们将不会遭受任何形式的报复，包括威胁、骚扰、惩罚或司法诉讼。我在访问全程以及内比都的会议中都向政府表示了这些关切。内政部长向我保证，本次以及之后的访问不会导致报复行为。

今天，我希望强调我本次访问的一些初步意见。这些问题以及其他问题将在我于今年晚些时候提交至联合国大会第70届会议的报告中进行更为详细的阐述。

选举

选举在一国历史中可能是变革性的时刻。对于缅甸而言，随后的选举将是民主转型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也是重申和巩固改革进程的机会。在我与政府对话者，特别是联邦选举委员会（Union Election Commission）的会谈中，我促请他们尽其所能确保进行自由且公平、其结果将被视为可靠且正当的选举。这是缅甸人民以及国际社会希望看到的。在这一方面，我对截至到目前为解决2010年选举的一些问题和不足而采取的措施表示欢迎。我还要对政府与一些组织在技术援助和建议以及选举观察任务方面的密切合作表示欢迎。我对政府邀请国家和国际行为者观察选举表示称赞。

想要做到真正的自由和公平，那么选举必须是包容性的，且必须真正地反应人民的意愿。因此，虽然众多对话者承认了政府在宣传选民名单和作出必要修正方面的努力，但他们告诉我称，他们仍对选民名单中的错误表示担忧。

我还对缅甸社会中各领域的数千人可能被剥夺选举权表示关切，包括在查看选民名单、提供所需的文件、进行选民注册和前往投票站方面面临着特定挑战的移徙工人、境内流离失所者和难民。我明白，联邦选举委员会正在采取一些措施来应对这些挑战。然而，我认为，必须通过与受影响社群磋商以及在相关国家和国际行为者的帮助和建议下设计和制定更加积极的措施。

此外，我还对生活在受冲突影响地区的个人可能被剥夺选举权表示关切，比如克钦、掸邦北部以及缅甸其他可能因为安全原因取消选举的地点。需要更明确地列出取消选举的清晰标准；这类措施的信息必须可以被普遍获取。

令我严重关切的是，此前持有临时身份居住证（“白卡”）的数十万人被剥夺了选举权。白卡持有者在2010年的选举中可以投票，但在2015年2月宪法法院做出一项决定后失去了该权利。这影响了缅甸的一些社群和个人，特别是若开邦的穆斯林社群。联邦选举委员会主席表示，新的绿色身份证（国籍将被审查者的身份证）的持有者将无法进行投票。这个问题尤为严重。

冲突与和平进程

持续冲突明显影响了缅甸各地举行包容且和平的选举。我对有机会与缅甸和平中心成员以及其他对话者就签署全国停火协议（NCA）的进展进行讨论表示欢迎。我的访问适逢联邦和平工作委员会（Union Peace-Making Working Committee）和全国停火协调小组（Nationwide Ceasefire Coordination Team）——高级代表团（SD）之间举行和平磋商，我很荣幸应邀简短地旁观了这项进程。文件的签署将是缅甸的重大成就。

与我的任务授权一致且正如我之前所提到的那样，我在磋商阶段强调了充分纳入人权议题的重要性——包括过去和现在的人权侵犯行为、歧视和历来根深蒂固的不平等以及土地和自然资源权的问题。我确信一些人权问题已被纳入全国停火协议，但我不确定它们将在联邦和平对话中得到充分的讨论。我希望可以做出坚定的承诺，并实现确保停火后的问责、平等和非歧视的进程。这样的话，之后的全国对话就可以真正地解决族裔人口的深深不满和渴望，以确保可持续的和平。

同样的，正如许多人承认的那样，必须尽更大的努力来确保妇女充分参与并被包括在和平进程的各个阶段。这必须在声明和提及安理会第1325号决议之重要性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真正地把承诺转化为具体的行动，并落实积极且有创意的措施以确保妇女未来能充分参与。

在我关于缅甸数个地区持续冲突的讨论中，众多对话者还报告了不断出现的人权侵犯指控——具体强调了军方和武装组织施行性暴力的指控，特别是在克钦和掸邦北部。他们对几乎没有或只采取了有限的行动来调查、起诉和惩罚肇事者表示失望。我一贯提及这些关切，并在访问期间与政府对话者的会谈中继续这么做。我将在我的报告中更详细地讨论这些问题并提出这一方面的建议。

若开邦的状况

必须在若开邦针对穆斯林人口的制度性歧视背景下来看待数十万前白卡持有者被剥夺选举权的问题。一些人告诉我称，鉴于可能加剧社群间的紧张局势和潜在冲突，这些是不应被公开提及的敏感话题，我之前关于这一话题的声明和公开发表的意见已经引发了争端。但我不能退缩，我要继续强调严重的人权侵犯行为并提出有原则但具有建设性的建议。这与我的任务授权完全一致且根植于缅甸的国际人权承诺和义务。

正是基于这一精神，我要求访问若开邦，但遗憾的是，这一请求在我开始访问前就已被政府拒绝了。我坚定地相信，基于我亲眼所见的实地现状来进行评估十分重要。虽然我万分感激能与首席部长、若开邦当局、紧急协调中心的成员以及一些若开邦的老人们进行建设性的接触，但我也明确地意识到，为了与我见面，他们被特意带到仰光，但同时还在处理着一起自然灾害。

在我随后要提交至联合国大会的报告中，我将更为详细地讨论若开邦的状况。我将要强调不同的措施，包括数千户受2012年社群间暴力影响的家庭的回归计划和重新定居以及促进两大社群间对话的行动。我还将强调其余的关切和挑战，包括来自若开邦的非正规移徙的区域影响。令我尤为关切的是，对行动自由的限制将严重影响基本和必要保健、教育和生计的获得。我想简单地说一下，必须也可以通过更多的努力来解决罗兴亚人的法律身份以及他们所面临的制度性歧视的问题。

可以大大改善若开邦年轻人状况的一个实际措施是优先强调促进教育机会以及高等教育的获得。对穆斯林社群所施加的限制阻碍了他们接受高等教育，应予以取消，应提高可用教育的总体质量。

言论、集会和结社自由

为了做到真正的自由和公平，选举需要一个鼓励社会所有部门充分参与的环境。在这一方面，政党和民间社会行为者必须能够自由行动。独立媒体必须能够报道和报告与选举有关的所有相关事宜。确保见解和言论自由权利以及结社与和平集会自由权利对于选举前、选举中和选举后的民主进程都至关重要。它们为个人和团体提供了关键的手段，让他们能够说出自己的关切和利益，并参与公共和政治生活。

2015年7月30日，就在我进行访问之前，我很高兴地获悉，一些政治犯因为总统大赦被释放。但大多数政治犯仍被监禁。我在永盛（Insein）和沙耶瓦底（Tharawaddy）监狱采访政治犯时，我为他们承诺对缅甸的未来作出贡献而感动。一名囚犯说的话令我尤为感动，他说，他为无法参与洪灾的救援工作而难过。许多人都强调称，他们并非反对政府，而只是希望在国内推动积极的变革。这正是缅甸在这一关键时刻所需要的人。

一大关切是人权维护者和民间社会行为者意识到了对其活动日益严密的监察管控，安全人员和国家公务人员所施行的恐吓和骚扰也越来越多。自从我于2015年1月最后一次访问缅甸以来，我观察到继续有民间社会行为者因为行使其言论自由、集会和结社自由的权利而被逮捕和定罪，包括学生、政治行为者、工人、工会领袖、农民和社区组织者。许多人因为一次抗议而面临着多重指控和不同城镇的审判。这一做法应立即停止。与我交谈的一些人认为这是蓄意而为之以确保他们继续被关押在监狱并被排除在之后的选举之外。

2015年3月10日在礼勃坦（勃固地区）针对学生及其支持者的警方暴力打压事件生动地说明了这一点。我获准进入抗议场地，会见了当局并采访了被关押在沙耶瓦底监狱的5个人。我收到了称警方过度使用武力的指控，并促请当局立即对这些指控进行公正且独立的调查。在我看来，这些人是被任意逮捕的。因此，我呼吁立即无条件释放他们，我促请撤销所有因为礼勃坦事件被逮捕者的罪名。

2014年和平集会与和平游行权利法第18条以及刑法第505（b）款还是会被选择性使用以针对那些行使言论、集会和结社自由权利的人。我想要再次强调这些条款与国际标准不相容。

我还对记者和媒体工作人员根据诽谤、骚扰、侵入和国家安全的相关法律被逮捕表示关切，这类法律与国际人权标准不一致。科帕凯（Ko Par Gyi，又被称作Aung Kyaw Naing）被杀害，十一媒体（Eleven Media）首席执行官受到攻击，这些案件的肇事者都尚未被绳之以法，这在媒体内营造了一种恐惧和不确定的氛围。记者和媒体工作者推动公共辩论，他们对于民主社会至关重要。他们在选举前、选举中和选举后甚至可以发挥更为重要的作用。必须确保言论自由且独立的新闻业，它不应该出于对报复、恐吓或甚至是暴力的畏惧而受到阻碍。

煽动

我很高兴地听闻，大多数人都反对仇恨言论和仇恨煽动。宗教领袖和民间社会行为者日益频繁地参与不同宗教间的活动，并努力地构建一个更为宽容且包容的社会。与此同时，我还观察到宗教极端主义者在本次选举前阶段的影响日益增多。我收到受到这些行为者威胁和恐吓的人权维护者和记者的报告，他们还称针对这些行为者的行动不足。

在我的访问期间，我提到了吴庭林（U Htin Lin Oo）的案子，他因为在2014年10月发表的演讲中批评将佛教作为极端民族主义的工具而被称作“侮辱宗教”，判处两年苦役监禁。我还提到了一名政党领袖2015年5月27日在仰光Bahan镇集会中令人震惊的发言视频，他在视频中促请所有在场人士“杀害、枪击并埋葬”罗兴亚人。可以听到人群重复其言论。就我所知，该政党领袖并未面临任何诉讼。我强调了这两起案例，以证明待遇上的明显差别。政府必须用更多行动来打击仇恨言论和暴力煽动。

立法改革

在持续的立法改革的背景下，许多与我对话者表达了对新的或是修改后的法案和法律与国际人权标准合规性不足的关切。其中一些并未完全遵循国际标准，另一些诸如“种族和宗教保护”的一揽子立法明显违反这些规范。之前已被重点指出并未遵循国际人权标准的过时法律仍有案可查。

此外，许多民间社会行为者还告诉我称，法律在未经适当磋商的情况下争先在选举前推出。在一些案例中，法案已经过了相当长时间的讨论，但在最后时刻的修订中却被删除了关键条款。我将在我提交至联合国大会的下一份报告中更为详细地讨论这些问题。

经济、社会及文化权利

对参与和土地权、采掘业以及大规模开发项目相关抗议的人的逮捕和定罪仍在继续。必须在土地侵占、土地没收以及军事和私人行为者为了大规模开发项目、采矿和其他自然资源采掘业而被强制驱逐的背景下看待这一问题。我仍然认为，这些复杂的问题将是缅甸在选举后仍需要面对的主要挑战之一。我将在呈交大会的报告中详述这一问题，也会从整体上谈到应该根据人权原则和标准优先关注这些问题。这就要求充分考虑平等和非歧视、参与、保护、透明和问责、获得适当补救等原则。

结论

最后我要重申，我致力于与政府以及所有其他的利益攸关方进行建设性和开放的接触。虽然我完全明白缅甸状况以及改革进程的复杂性，但我不能对缅甸降低标准。我必须继续客观地根据缅甸的国际人权义务评估其状况。

在选举之前，我能向缅甸政府提出的一个关键建议是重新反思对独立的批评声音的恐惧和敌对。民间社会行为者、记者和普通公民行使其言论、集会言论和结社自由的权利并不是威胁；他们是缅甸不同社群和利益之声——这种声音拥有如此美妙而丰富的多样性——不论是对助力和维持强有力的民主，还是提倡促进和保护人权，他们都至关重要。他们应被视为伙伴，他们的行动和声音不应受到限制，应被听见、获得协助和支持。

在你们缅甸人民规划未来的这一历史性关键时刻，我将与你们在一起。

附录——会议列表

联邦政府官员

• 内政部长哥哥中将（Lt. Gen. Ko Ko）；
• 外交部副部长吴丹觉（U Thant Kyaw）；
• 国防部副部长丹昂（Brig.Gen.Aung Than）准将；
• 联邦检察长吞欣博士（Dr Tun Shin）；
• 联邦选举委员会主席吴丁埃（U Tin Aye)；
• 土地使用管理中央委员会秘书长觉赞敏（Brig.Gen Kyaw Zan Myint）准将；
• 总统顾问：
• ——法律顾问：吴硕埃（U Sit Aye）；道钦妙敏（Daw Khin Myo Myint）和吴扬宁温（U Yan Naing Win）；
• ——政治顾问：吴哥哥莱（U Ko Ko Hlaing）
• ——经济顾问：吴丁塔铁吴（U Tin Htut Oo）；佐吴（Dr. Zaw Oo）博士；和盛拉科（Sein Hla Ko）。

若开邦

• 首席部长吴貌貌翁（U Maung Maung Ohn）；
• 紧急协调中心和若开邦的老人们代表

其他机构

• 缅甸国家人权委员会
• 缅甸和平中心

民间社会行为者

• 律师
• 媒体工作者
• 从事土地权问题、妇女权利和性别问题、选举、言论和结社自由的行为者；“88世代和平与开放社会”组织（ The 88 Generation Peace and Open Society）；罗兴亚领袖和宗教间组织
• 最近释放的囚犯
• 多样性和国家和谐中心

其他

• 宗教领袖
• 昂山素季

永盛监狱被拘者

• 诺翁拉（Naw Ohn Hla）
• 觉木（Wint Kyaw Hmu）
• 萨布（Sabe）
• 奈林道（Nay Lynn Dwe）
• 赛丁民吞（Sai Tin Min Tun）
• 奈妙津（Nay Myo Zin）

沙耶瓦底监狱被拘者

• 漂漂昂（Phyoe Phyoe Aung）
• 迪哈丹温（又被称作民兑提Min Thwe Thit）
• 霍尼吴（Honey Oo）
• 许培良（Kyaw Kyaw Htun，又被称作昂民Aung Myin）
• 南达硕昂（Nanda Sit Aung）